国际城市规划  2015, Vol. 30 Issue (6): 14-17       
后殖民郊区的治理
阿纳尼娅· 罗伊 著, 罗翔 译    
摘要: 本文关注发展中国家大城市边缘的郊区治理,认为边缘区的特征之一,即是贫民窟和郊区并存。这种空间特性并非意味着国家权力的局限或失控,或可理解为国家权力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其内涵是地域空间的弹性和城市的非正规性。本文还讨论了不同类型的政治生活形式及其空间差异,换言之,发生在城市边缘的郊区政治。由此,本文指出,后殖民郊区的理论化,关键并不在于曾被殖民的历史背景,而是由空间、 社会和国家等加以标示区别。
关键词后殖民郊区;     治理;     发展中国家;     非正规性    
Governing the Postcolonial Suburbs
Written by Ananya Roy    Translated by Luo Xiang    
Abstract: This essay examines suburban governance by paying attention to the metropolitan edges of cities in the global South. It argues that these edges must be understood as variegated landscapes, where slum and suburb exist in simultaneity. Such spatialities do not indicate the limits or failures of the state but rather suggest a distinctive form of state power, which can be conceptualized as territorialized flexibility, or urban informality. The essay also analyzes the forms of political life and dissent engendered in such spaces, in other words, the politics of the suburban periphery. In doing so, the essay points to a theorization of postcolonial suburbs not as a historical condition in formerly colonized societies but instead as a critique of the stable categories of space, society, and state through which urbanism is understood and theorized.
Keywords: Postcolonial Suburbs;     Governance;     Global South;     Informality    

1 引言

最近,在加尔各答都市区的边缘地带,几千名寮居者(他们住在被称为“ Nonadanga” 的非正规聚居地) 被强行驱逐。 2009 年,飓风摧毁他们的村庄,流离失所者先被安置在铁路沿线,然后被驱赶至现址。 从那时起,这些窘迫的棚屋逼近破旧的中产阶层聚居群落,二者仅仅被一条郊区高速公路隔开,而寮居者大多成为建筑工人、 佣人和卖菜的小贩。 上述驱逐行为似乎是印度城市里司空见惯的现象,但还是引发了争议。 毕竟,包括寮居者在内的大量城乡底层穷人,刚刚推翻了左翼阵线政府, 民粹主义倾向的国大党重获政权。 驱赶和掠夺城市周边的贫苦农民,是政治权衡中的关键问题,国大党承诺要从国家层面终结强占土地问题。 选举后不到一年时间,发生在 Nonadanga 的驱逐事件,昭示着新政府的土地掠夺开始了。 而下驱逐令的主事人,正是当初将寮居者安置至此的官僚们,他们还时常向管治下的居民额外课税。 土地拆迁整理完毕,政府酝酿将其出让给一家做奢侈品零售的私人开发商,租期 99 年。 尽管土地出让尚未生效,上述驱逐行为依然动机可疑。

就 Nonadanga 本身而言,既不美观,也不重要,但这恰恰是值得我们特别关注的原因,因为通过这个案例,可以窥见大城市(比如加尔各答) 空间生产和重构的现实逻辑。 就这一论题,我有三点看法。

首先,Nonadanga 是一个鲜活的实例,代表了发展中国家城市边缘区形形色色的贫民窟和郊区。 事实上,发生在美国的郊区贫困现象也表明, 诸如此类的多元化景观,也会在发达国家出现,只不过没有那么极端激烈而已——如果都将其视为“ 飞地”(enclave) 看待,则二者之间的相似性就愈发明显。 斯达维(Sidaway,2007) 提出,对“ 飞地空间” 研究的关注, 可作为新的“ 发展(元) 地理学”。 飞地空间的错综复杂和矛盾多端显得尤为重要,正因如此,卡尔德拉(Caldeira,2000) 指出,隔离与民主之间难以契合:在抗议示威中赢得政治认同的人,同时也提出要采取隔离手段。

其次,发生驱逐事件的 Nonadanga 也印证了布伦纳(Brenner,2004) 的看法,他将其理解为国家空间(state space)。 周而复始上演的安置与驱逐、 民粹化与现代化,此类空间策略显示出国家规制的地域弹性(Roy, 2003)。 当然,我广义地运用了“ 国家” 一词,因为我对其两方面的内涵都抱有兴趣,一是国家力量,比如埃及军队参与管理和投资郊区土地 ; 二是承担国家任务的非政府角色,比如真主党在贝鲁特南部郊区的影响力。 若是遵循哈维 (2005) 从剥夺理论(dispossession) 出发的资本积累分析框架来理解上述过程,也许会造成误读。 显然,剥夺正在进行,但政治靠拢、 地域重划和文化霸权也同样存在。 这交织着社会与空间规制的复合场所,正是伊克尔斯、 哈梅尔和凯尔(Ekers,Hamel & Keil,2012: 406) 所谓的“ 郊区治理” (suburban governance),必须加以分析。

最后,Nonadanga 也暴露出郊区治理的脆弱性。 一方面, 在政府发展规划下实施驱逐 ; 另一方面,众多腾出来的空地散布在加尔各答都市区四周,每一宗地都承载着一个发展计划——水上乐园、 商业区、 科技园、 生态城等等,却往往在实施前被摒弃。 当然,在 Nonadanga,被驱逐并流离失所的人们,会组织和动员中产阶级参与、 声援其斗争。 这类社会动员的效果不可低估,因其显示出都市区扩张的争议性。 霍尔斯顿(Holston,2008) 研究了巴西圣保罗边缘区的自我建构(auto-constructed),他认为,正是源于边缘空间,才有可能形成一种新型的城市公民权,即抗争型的公民权。

在本文的后续部分,我将围绕 Nonadanga 个案,更加详细地阐释上述三个关于郊区治理的问题。 要特别指出的是,我尝试运用前景化(foregrounding) 分析特定的规制形态,改进对郊区治理的研究,即差异化、 非正规性和政治社会(political society)。 与本文主旨密切相关的难题是,是否这样的规制形态为发展中国家城市所独有,换句话说,仅局限于后殖民郊区。 这里所谓的“ 后殖民郊区”,取其字面意义, 但我同时也用该称谓来表征这一类型,经受反复淬炼验证的发展中国家城市经验,亦有可能引发对发达国家郊区概念的反思和重塑。 提醒诸位注意,若考虑帝国主义发展历程和种族空间分布,北大西洋国家的郊区也应算作(后) 殖民地。

2 郊区飞地:差异化的空间策略

在伊克尔斯、 哈梅尔和凯尔的郊区治理分析(Ekers, Hamel & Keil,2012) 中,“ 私有化的威权主义治理”(privatized authoritarian forms of governance) 正大行其道,他们注意到, 门禁社区是表现形式之一。 其衍生性和封闭性,对应着一类 “ 空间治理”。 在本文里,我尝试集中讨论治理的“ 差异化” 这一特定模式,并希望能举一反三、 开拓思路。

门禁飞地是“ 住宅私有治理 ”(residential private government) 的典型(McKenzie,2005),但这也是娄(Low, 2003) 提出的“ 新空间治理”。 麦肯齐进一步辩论说,真正发挥作用的是“ 在日益分化的社会中保护富裕群体的墙,它是实体的墙,也是制度的墙,更是宗教的墙”(McKenzie, 2005: 188)。 被不断强化的飞地所产生的后果,便是特蕾莎 · 卡尔德(Teresa Caldeira,2000: 4) 所描述的“ 墙之城” 和“ 不平等被视作组织价值的空间”(a space in which inequality is an organizing value)。

在以往的研究中,我曾提出,有必要将飞地诠释为“ 自由疆域”(territorialization of freedom)(AlSayyad & Roy, 2006: 8)。 例如,鲍(Pow,2007: 814-815) 认为,上海的门禁社区应理解为一种新的私人秩序,“ 脱离了公共生活模式和强势的国家管控”。 在更广泛的意义上,门禁社区为罗斯 (Rose,1999) 提供了辩论武器,挑战福柯的“ 自由权力” (powers of freedom) 理论,后者认为,治理的方式即昭示着被治理者的自由。 如此说,门禁社区是一种重要的工具, 既是规则也是主体,在个人自由与财产私有、 政治独立与保护人权的交织互动中有条不紊地运行。

行文至此,有必要辨析澄清一下何为“ 飞地”。 彼得 · 马尔库斯(Peter Marcuse,1997: 228) 曾对隔都(ghetto)、 堡垒(citadel) 和飞地(enclave) 三个概念进行界定。 他认为, 隔都是“ 被动的空间隔离的结果”,是被主流社会排斥的贫民区 ; 堡垒则是“ 占据社会主导地位的群体,为保护巩固其优越地位的产物”,飞地是“ 为促进成员福利而自发形成的空间集聚”。 近来,“ 飞地城市主义”(enclave urbanism) 的含义,较之马尔库斯的定义,少了些族群聚集的意思,更接近于弗里德曼和沃尔夫(Friedmann & Wolff,1982) 最先使用的“ 堡垒”。 他们引入该词来描述可服务于“ 统治城市的国际精英及其随从人员的特殊需求” 的空间。 但正如马尔库斯 (1997: 247) 所指,“ 堡垒化的社区” 早已遍地开花,不再局限于“ 全球的最高层次”。 基于马尔库斯的辨析界定,我认为,“ 飞地” 可用于命名体现差异化的居住空间。

从飞地入手研究差异化的空间策略,一定离不开皮埃尔 · 布迪厄(Pierre Bourdieu) 的典范工作。 在布迪厄 (1979) 看来,所谓“ 差异化” 事关“ 品味鉴别”(judgment of taste),是阶层力量的社会实践。 它界定了“ 文化商品的经济性”,并由此产生“ 文化贵族”。 差异化的结果是产生参差百态。“ 分层的体系也是分异的体系,差异化的角色即可区别其不是什么,特别是异于其对立面,而社会认同恰恰通过差异来界定和判断。” 由此可知,飞地可理解为某种“ 生活方式的空间”,相应地,也是分化后的“ 社会空间”。 在此, 我稍微偏题,转向门禁社区的新近研究视野。 比如,萨森 (Sassen,2010) 赞同“ 从门禁社区向门禁城市的概念转变”, 她认为,把注意力集中在非富即贵的门禁社区,也许可能错过了“ 穷人也在寻求保护空间”。 但我认为,仅仅考虑如何保护居民,并不足以支撑起城市和郊区的飞地研究,必须要考虑差异化。

对于品味的审美管控是布迪厄的差异化思想的核心观点。 鲍(Pow,2009: 372) 分析了上海门禁社区的“ 丰裕美学 aesthetic abundance”,他认为,这类美学蕴含着“ 门禁社区是城市美好生活的象征”,因此成为“ 精英阶层的身份和社会地位的象征”。 正如鲍(2009: 373) 所定义的“ 排他性的美学实践”,通过将阶级关系降低至涉及“ 生活方式、 消费模式、 追求视觉愉悦和高雅品味” 的问题以达到去政治化的目的。 这类审美实践也被理解为规则形式,葛特纳(Ghertner, 2011) 称之为“ 美治”(rule by aesthetics),他分析了德里的空间生产(Ghertner,2010: 185),认为有必要“ 拓展我们对于治理的认识,关注更加多样化的治理手段,特别是更富美感的,而不仅仅是严格计算的手段”。 他还进一步指出,城市贫民也应接受美学规范,“ 以此界定自己在不断演化的城市中的地位,以及构建其自身的宏大愿望。” 鲍也提及了这种对宏愿的惊鸿一瞥(Pow,2007: 378):

有趣的是,我采访的很多城市贫民,说起来是反对门禁社区的,但他们自己却怀着强烈的愿望,如果有一天发达了, 也住进这类高档社区。在我采访的许多人当中,即便抱怨门禁社区带来的生活不便,但也普遍接受其存在,认为住在里面的富人们理应拥有美丽、独特的生活环境,因为他们“买得起”。

正是如此,后殖民郊区通过差异化模式和美学规范的文化秩序得以治理。

3 非正规性:在贫民窟和郊区之间

华康德(Wacquant,2009) 把隔都视为族群封闭的空间, 他认为该地域所承受的污名多半由国家造成。 作为受差别化政策规制的飞地,也应视为受到国家影响,即由地方实施国家战略或“ 放松管制的尝试”——借用杰米 · 派克(Jamie Peck) 所著章节的标题。

在此我要指出,非正规性是一种国家实施的特殊治理模式。 虽然,非正规性常被等同于贫穷,而我更倾向于将非正规性视作一种空间生产模式。 这个概念与我们对后殖民郊区的理解直接相关,可以说,后殖民郊区呈现出的丰富斑斓的景观,那些十分接近的贫民窟和郊区的景观,正是城市的非正规性。

Nonadanga 事件表明,大都市区的边缘是保值和贬值并存的空间组合,构成了爆发性积累、 资本扩张、 绅士化和人口迁移的故事。 然而,Nonadanga 案例掩盖了一点,就是城市的非正规性存在着内在差异。 城市主义的分野并非取决于正规或非正规,而在于分形方式,以及内在的非正规空间生产。 逐一分析全球诸多地方的都市区,可以发现非正规的城市化大量存在,有多少富裕的城市居民和郊区居民,就有多少居住在贫民窟和棚户区的穷人。 而那些属于精英阶层的非正规形式,并不比棚户区更合法,只不过他们居高声自远, 且掌控着基础设施、 服务和法律资源,将自身标记为与贫民窟极大的不同而已。

把非正规性视为一种治理模式,并借此进一步思考精英们的非正规性何以被合法化。 显然,往往由国家来决定什么是非正规,什么又不是,从而允许精英们的“ 农庄” 在德里周边存在,或者加尔各答郊区建起布尔乔亚式的“ 新城”, 为了合法运作,将农地附属物和棚户区都归为非法并暴力拆除。 事实上,国家本身也可以抽象为非正规的实体,尽管它曾经被认为运用有形的技术,实施现代国家治理。 在以前的著作中我曾经提出,制度规则也作用于城市的“ 空白处” (Roy,2003)。 这在加尔各答周边体现得很明显,那些并未被中央控制、 编户入册的土地,构成了国家与地方之间的弹性,以用于其双重任务 : 开发导向(土地转为城市用途) 和民粹主义(维系佃农和寮居者的政治砝码)。 Nonadanga 事件正是这两种任务的体现。

我认为,被非正规模式(或放松管制) 破坏的地方韧性, 使得城市投机行为有机可乘、 蠢蠢欲动。 为了详细描述世界级大城市的投机行为(常常发生在郊区),牵涉到大量对象, 包括半官方机构、 国际金融机构和中间商,古德曼(Goldman, 2011) 提醒我们,郊区是一种社会建构,而且是很脆弱的那种。

4 位于边缘的政治社会

郊区治理的脆弱性显而易见 : 古德曼强调了投机模式下的急剧破产 ; 我也注意到规划的虚幻性,常常在实施前就被束之高阁 ; 另有研究者指出坚持地方特性的抗争。 比如,鲍 (Pow,2009) 提及中国城市贫民的“ 细微的日常性抗议”,打破了飞地的“ 固有边界”。“ 入侵” 行为包括故意破坏、 涂鸦, 也包括一些居民的日常行为,如在高档社区的装饰性大门上晾衣服,或者在墙上喷漆家政服务广告。 诸如此类“ 安静的日常式侵占”——借用拜亚特(Bayat,2000) 的话——使得门禁社区不可能真正成为飞地。 事实上,鲍(Pow,2009) 也注意到,在上海,城市贫民将富人区视为对其所在领域的侵越, “ 因为高档封闭社区的存在,贫民们不得不绕远路”。

那么,我们如何审视边缘政治? 帕萨 · 查特吉(Partha Chatterjee,2004: 41) 在其关于后殖民城市政治的著名文献中,辨析了“ 公民社会” 和“ 政治社会” 的区别。 公民社会是布尔乔亚式,在印度的语境里,也是制度与习俗的竞技场域,仅有少数人能够承担公民责任。 相形之下,政治社会仅是一群力量微弱、 责任含糊不清的人扎堆掺合。 查特吉写道, 公民社会“ 仅限于少部分文化素质较高的公民,他们代表印度站在现代性的高地上……,但在实践中,政府机关必须接地气,和政治社会相连,才能延续其提供社会福祉的合法性”。 在查特吉看来,“ 并行不悖” 的实际运作方式和向政治社会妥协,就是世界上最大多数人的政治 :

尽管其法律地位含糊不清,半合法性(paralegal) 并非跟不上现代性的节奏,这也是世上大多数宪政史的一部分 (Chatterjee,2004: 75)。

跟随查特吉的思路,我们可以认为,郊区政治的性质是上述的政治型社会的性质。 然而,我已指出,查特吉辨析两种社会的分类方法,其合法性及规范性值得质疑。 因此,霍尔斯顿(Holston,2008: 228) 提到,巴西城市的特征之一就是“ 介于合法与非法之间的不稳定关系”。 似乎十分显而易见,城市贫民非正规或非法占用土地,很多城市的存在,也是通过滥用法律的结果,“ 在最富有和最贫穷的巴西家庭, 都能找到强取豪夺来的土地”。 霍尔斯顿认为,巴西城市的空间民主化是一个过程,城市贫民已经掌握法律来主张土地权利,“ 为了达到自身目的,他们继续滥用法律。” 这就是他所说的公民背叛或边缘政治。

如果我们认为后殖民郊区的政治就是政治型社会,那么, 应该记住诸如半合法性的妥协也是一种常态。 在巴西,这种半合法性已转移至城市贫民,在加尔各答的 Nonadanga 案例里,半合法性再现了城市贫民的对于民粹主义政治体制的依赖。 每个案例都是不同的郊区治理,但每一个都是鲜活的场景,包括财产、 权力和公共利益的重塑。

5 结束语:后殖民郊区

在这篇文章里,我运用“ 后殖民郊区” 一词来标示发展中国家的城市郊区。 字面上理解“ 后殖民”,当然是因为有以前的殖民历史,而后殖民的第二层含义,在于可作为较稳定的空间、 社会和国家的分类标准。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研究者大多将北大西洋城市也归为后殖民郊区。 例如,德拉福卡德(De Laforcade,2006: 401) 紧跟斯托瓦尔(Stovall, 2003) 提出,法国城市郊区也应当视为作为后殖民郊区,涉及空间的“ 身份、 国籍和排斥” 等属性,均需要重新界定。 更大的挑战来自纳亚克(Nayak,2010: 2370),他认为把英国郊区视为后殖民郊区是退回到了“ 种族地理学”,后者主要由黑白程度决定。 这是去中心化的城市(郊区) 理论,不仅融合了全球城市主义,也增添了地缘政治的意义。 这也是在描绘全球郊区主义的图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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