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派小铺 | 轻中有重,小中见大——《国际城市规划》责编小记
距离上次分享自己的编辑故事已经快两年,今天,我带着新的故事回归了。
2021年,我与王枫编辑共同完成了三期《国际城市规划》的责编工作,成为我短暂工作史上新的“里程碑”。完成点滴工作的同时我也在思考,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记录一下这些收获。我再次选择了以我熟悉的文字、通过我熟悉的平台发出的方式。谨以这篇小文记录自己的工作成长并感谢在此过程中得到的所有帮助。当然,如果能满足屏幕前的你对编辑工作的好奇,也权当是“今日福利”了 ;)
1 我到底在做什么?——我需要自己无所不能
说起编辑,大家的第一反应估计是“那个修改标点符号的人”;责任编辑,则是“对这些标点符号的修改负责的人”——说对了一部分,我们的工作包括这个,但远不止这个。责任编辑,意如其名,是负责报纸、期刊、书籍等(文字为主的)作品出版全过程的人。
正规出版物的规范出版流程简单来说是“三审三校”,即通过初审、二审、终审环节的稿件,在完成初校、二校、终校后方可出版。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为保证出版质量,这一流程往往更长、更复杂。拿我们《国际城市规划》来说,一期杂志的出版大概包括以下环节:选稿(在经三审后录用的稿件中选择当期拟出版的文章[文章由不同编辑修改并定稿,我刊除了论文还有很多资讯类内容])→敲定目录→清稿并送出排版→一校→二校(+作者校样)→三校→互校→主编审读→蓝(纸)校(样)→数码样校样→送印厂+电子版上传网络→刊后审读→稿费清算、纸刊发行、词汇整理、准备组织U派下午茶或汇智沙龙讲座……
而我作为当期责任编辑所负责的,是从选稿开始直至省略号(除主编审读)的几乎所有环节,一般持续3~4个月。一校至互校的审读时间最长,发现问题最多,与作者的沟通最多,修改幅度也最大。几个修改轮回中,时常要“骚扰”作者确认一些仍未被“消灭”的问题。有些文章距离定稿已经过去很久了,仍然需要作者努力回忆修改,在此向作者们的耐心负责表示敬意;当然,也有少数作者对我们的多次“问题轰炸”表示“不耐烦”,觉得我们修改的次数太多了。在这里想表达一下我们编辑的立场:一篇文章会先后被多人多次审校,由于每个编辑的立场和角度不同,因而会发现不同的问题,所以多次叨扰可能是难免的。希望亲爱的作者们能理解,我们编辑的初衷绝对不是为了“找茬”,而是真心想使文章尽可能完美无误地呈现出来。
当然,以上过程除了要检查版式、校对文字(很多时候其实是进一步提高文字品质)、优化图表以及挑选或设计杂志封面(对这些感兴趣可以翻阅我的上期分享),有时还需要帮助作者绘制文中图表、为杂志设计修改封面图片等。
校样至此,我与作者沟通并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希望作者能进行相应修改,但几次返稿后依然没能达到我理想中的SWOT模型,于是我基于自己对文章的理解设计了新的框架,亲手绘制并与作者沟通确认。所绘图片得到了作者的认同与好评(图2),文章最终的呈现也实现了尽可能完美。
关于封面设计修改,又是另一个故事。2021年第6期主题为“面向特大城市治理的社区规划方法”,相比之前我负责的第2、4期,这期搜寻封面的过程异常艰难。我向多位研究社区的专家老师寻求帮助,祈望得到一些灵感,甚至有幸获得了专注于上海社区花园营造、获得“三联人文城市奖社区营造奖”的同济大学刘悦来老师的图样支持,但遗憾的是,所得图片都难以充分体现此期主题的含义。正绝望之时,当期特邀编辑、同济大学杨辰老师提供了一张“古老的”图片,是他的印度学生早年在同济大学留学期间参与社区改造实践时拍摄的社区改造模型照片。但由于照片拍摄时间久远,原图已无法找到,既有文件的质量远不能满足印刷要求,同时照片中也存在一些不宜发表的内容。但我和王枫责编对这张照片的立意十分满意,依旧希望用它作为此期封面。于是我开始借助各种绘图工具与AI技术等尝试对其修复,花费了一整天时间,一点点地,最终把这张照片修复到了可以使用、可以印刷的程度(图3)。
总的来说,责编所做工作虽然系统但又十分琐碎,需要瞻前又需要顾后,需要整体一致又需要处处留心。每当外人问及我到底干了什么,除了一句轻飘飘的“每期约25万字的校对”,我似乎无法用很多语言来描述它。我尝试通过一个个典型的小片段来尽可能地还原当时的场景,展现文字背后的故事,希望你读完之后能对我们的责编工作有一点点的感性认知。
2 我是怎么做的?——我真的不是无所不能
尽管入行不久,我也被大家问过几次“你们编辑是怎么到底是如何做到精通本行业的各个方向的?”我每次的回答都是“精通可不敢说,只是了解一点点”。当这句话从一个老编辑口中说出的时候,也许只是谦虚;但从我一个年轻编辑口中说出,必然是真相了。
编校过程中我也时常遇到难题。从2021年第2期开始,我刊的新栏目“议题 尺度”面世了,我正好是这期的责编。当期有一篇“尺度”文章是《基于老龄化视角的TOD地区步行尺度——以日本选址优化规划为例》。在初始投稿中,“选址优化规划”一词用的是从日文直接“拿来”的“立地适正化规划”(立地適正化計画),这是日本的一种规划类型,以轨道交通站点为中心、以紧凑城市建设为目标,理念上类似于TOD规划。国内已有一些文献对其有所提及,但大都直接采用了“立地适正化计划”或“立地适正计划”。这种表达明显是“舶来品”,拗口难懂,而我心里明白,《国际城市规划》作为国内唯一一本全面解读国际城市规划理论与实践的学术期刊,必须保证引介内容的准确性和宜读性,即便达不到翻译的最高标准“信达雅”,也必须找到让中文读者“一看即明”的词语。这不仅是期刊的责任,更是责任编辑必备的素质,于是,确定该词的翻译成了当时的棘手任务。为此,我特意向我们的编委清华大学谭纵波教授和北京大学柴彦威教授——他们对日本城市及日本规划问题都有着深入研究——求助,幸运的我获得了两位老师热心且耐心的回复。他们也认同,引进专业术语确实需要谨慎推敲,进而对该词的译法提出了宝贵的建议。不仅如此,谭老师还告诉我该规划与TOD规划的差异等非常有益的专业知识,帮助我理解;柴老师则对原文中诸如“市街化区域”(后改为“城市化促进区域”)、“功能引导”(后改为“功能调整”)等术语的译法提出了修改建议。同时,我刊的其他编辑也向日本金泽大学的沈振江教授请教了这一问题并得到了有益的建议。综合三位老师的意见建议和作者意向,我与作者和编辑部各位编辑共同讨论,最终将“立地適正化計画”的中文翻译敲定为“选址优化规划”。在此,我想特地向三位老师表示由衷的感谢,也向他们严谨的治学态度表示敬仰。
学术文章本来就有创新性高、专业性强的特点,加上我们杂志独有的国际视野,作为编辑不可能完全了解所有知识,这也就意味着,我很难对每期杂志的每篇文章做到所谓的“精通”。尽管难点多多,我还是摸索出了几条工作原则,以保障我负责的每期杂志的出版质量。
一是放空脑袋,保持思维干净。这条主要是提醒自己编辑校样前关注心态调整,切莫带着情绪甚至偏见编校,每篇文章都有其优点,不得“踩一捧一”,只有抱着帮助而非挑刺的心态才可实现双赢。自己要做的是放大文章精华,减少文章失误。
二是“瞻前顾后、左思右想”,前后保证一致。这条主要针对当期同一栏目(尤其是主题)内的不同文章:在文章研究对象、研究内容等相同或相似的情况下,须保证多篇文章所提及的同一概念、定义、文本名称等保持一致,避免读者阅读时产生疑惑。
三是想尽办法使文字精确、图表明确。图表自明性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如果没做到,会给读者造成很不好的阅读体验。
四是积极动脑、积极沟通、积极寻求帮助。在认真思考后仍因受限于自身水平而不能解决问题的情况下,一定要及时求助于强大的“后盾”——经验丰富的编辑姐姐们、学术功底深厚的编委老师们、术业有专攻的专家们……她/他们给出的或脚踏实地、或奇思妙想、或高屋建瓴的建议总能为我指点迷津,扫清编辑业务知识、专业学术知识的盲点。
在以上个人工作原则的指导下,2021年我负责完成了三期杂志的出版工作,如愿收获了我的“作品”(图4)。
对于作者来说,文章是作者的作品;对于我们责任编辑来说,当期负责的杂志就是我们的作品。作为责编,我们要对自己的作品负责。一方面,每当收到从印厂“新鲜出炉”的杂志,看到一篇篇文章整齐漂亮地排列在纸张上,这就是我们的高光时刻;但另一方面,这种快乐又是隐秘且短暂的,在此之后,杂志会经历长久的“公开检验”,我也会陷入长久的焦虑——杂志中总是会有少许自己后来发现或者后来被别人发现的瑕疵,成为我的emo来源。2021年4期特稿《大城市“中密度”建设的必要性及管控策略》一文一经刊出,便引起了较多关注,加上后来“U派下午茶”德高院长的精彩讲解,再次提高了文章的曝光量。本该完美的一篇文章,由于排版差错和后期校样疏忽,结果某表格的表头出现错位,成为我的“心头憾”。后来,在经历了几次焦虑后,我决定“放过自己”——谁也不可能无所不能,编辑当然也概莫能外。相比沉浸在焦虑之中,不如提高效率、提高警惕,尽心尽力去照顾每一处细节,全心全意去为作者、读者服务,或许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责任编辑。
最近正在看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第一季第一集里中华书局的俞国林老师说,“成为一个好编辑,除了要有渊博的学识,甘于坐冷板凳的耐心,还必须具备敏锐的眼光”。深以为然。但经过实践,我觉得应该再加两句——还要有善于沟通协调的能力,以及良好的心态。
想必写到这里,还会有作者和读者好奇,“在编辑眼中,到底什么样的文章才是好文章?”
评价文章好坏的标准可太多了,可以从选题立意、从内容结构、从文笔风格、从遣词造句、从理论高度、从实践用处……不同专业领域的审阅者会从不同角度提出不同的评价标准。从编辑的角度出发,我通常选择以下几条通用标准:(1)研究问题明确、新颖;(2)逻辑清晰、行文连贯;(3)图表有自明性且能对文本起到补充说明的作用;(4)“处处能回答,时时有回音”。总的来说,一篇好文章的基本特点就是,能围绕一个明确的问题进行明确的研究、阐述,并辅以明确的图表信息帮助理解。多读、多分析、多模仿好文章,或许你就会领会我想表达的“好文章”的含义。
近年来,我们编辑部已经走进过多所高校举办讲座,主要内容是杂志介绍、投稿指南和基于编辑经验的学术写作模式总结。如果将来有机会走进你的高校,非常欢迎你来参加,更欢迎你的提问!因为,提出一个(好)问题往往比解决一个问题更重要!顺便插播个小广告:这周日(3月6日)上午9点,我们编辑部的两位老师将通过线上讲座与大家交流,欢迎大家积极参加哦!当然,也欢迎你随时来我们的公众号或微博留言或提问。
屏幕前的你,或许是我们《国际城市规划》的忠实读者,每期纸质杂志你都会仔细认真翻阅;或许是知网的重度依赖者,需要汲取本领域知识时,在检索结果中偶然下载到我们杂志的文章;或许是关注国际城市发展的规划爱好者,正好通过我们的公众号等新媒体浏览到了你想要的信息而后快速划掉。无论你是哪种读者,我都想说,在你翻阅的纸刊的薄薄页面之上,在你屏幕上勾画出的一段段文字背后,都隐藏着作者与编辑的心血,也蕴藏着无穷的力量。这些,在我眼中就已经足够令人着迷,就足够让我们一起,向外观察、向内思考、向上生长。
在轻轻纸张中传播知识(文明)的厚重力量,在小小文字中见证更大更广的世界,或许就是我工作的意义。
谢谢你看到这里,希望你继续喜欢《国际城市规划》,我们有机会再聊 :)